成汭一聲大喝，引來手下無數附和之聲。

成汭多年統領荊南軍，在軍中的地位可不比王鐸底。成汭跳下城樓，大軍就在城中，一時間，城中亂成一鍋粥。

有的支持成汭，有的維護王鐸。本是手足兄弟，如今卻要拔刀相向，相互戒備。

成汭跳進軍中，領一幹士卒二話不說便要打上城樓。

王鐸大驚，連忙組織心腹抵抗。六千荊南軍與三千成汭死忠，十分意外的在城中打了起來。

城中大亂，王鐸這才回過神來，這一亂是要絕了他的命啊！王鐸此時悔恨將成汭逼急了，顯然有些晚了。成汭早就紅了眼，他現在說什麽還有用嗎？

成汭真是好本事，雖手下只有三千人，但在這城中，人數反而成了一種累贅。

巷戰人多了不僅不會占到好處，而卻還會讓己方打不開手腳。成汭打起仗來，那叫一個順風順水啊！成汭這人精，第一時間組織起了反叛，又第一時間躲到了己方人群之中。

說來輕巧，但在哪種覆雜的情況中，成汭能做到如此顯然已是不易。

“公絕我等安生，不念情面，視我等於何物？”一沖上城墻的反叛，大聲呵斥道。

王鐸被嚇得連退了幾步遠，對左右急道：“把這幫賊人宰了！快！快！”

禍不單行，今日的王鐸可真是背到家了。王鐸話還沒說完，城下的朗州軍就發現了城上的異動。

城中喊殺聲震天，石蕩想不註意都難。

石蕩雖然不是特別清楚城內的情況，但卻知道，這是一個攻城的好時機。

石蕩一聲令下，齊刷刷的朗州軍便開始了攻城的攻勢。

王鐸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，王鐸大怒，令手下瘋狂的射箭。

漫天的箭雨射下，對著迎頭而上的朗州軍不小的阻擊。

朗州軍因為事發突然，故攻城的器械極為簡陋。

王鐸稍作抵抗，朗州軍的攻勢便被阻止了下來。

石蕩攻堅並沒有特別多的經驗，或者說根本沒有經驗。士卒舉盾不停的往前沖，用的都是最為簡單的方式。

四千朗州軍壓上，兩千忠義軍在後警戒陳儒部。

朗州軍掌兵者是張真，張真戰於沙場二十餘年，大小戰役經歷無數。石蕩一下命令，他便用盡了渾身解數，對江陵城展開了打擊。

軍中有這樣一只隊伍，名為攻堅營。攻城乃九死一生的行當，任何一支部隊，都會培養自己的攻堅營。攻堅營無非分兩種，一種被迫攻堅，一種借命攻堅。被迫者，無非是被生命要挾，迫使其攻城。借命者，以勇猛當前，明知九死一生，卻要拼那一生。勇猛、財富、軍功，這些都是攻堅營心中必不可少的信念。

“王侯將相寧有種呼？”在這亂世之中要想立功，那就得搏命。石蕩的朗州軍也不例外。三年的軍整，造就了一只賞罰分明的軍隊。三年的磨煉，打造了一只驍勇善戰的朗州軍。

朗州士卒高舉盾牌，聲聲怒吼，腳踏著喝聲，帶著堅不可摧的意志沖上前去。

“喝……喝……”士卒緊靠這肩頭，腳踏飛塵土。壯年不滅的熱血瞬間便被調動了出來，迎頭而下的箭雨擊落在盾牌上，發出叮哐啷的響聲。

聲音清脆而悅耳，在緊張而令人沸騰的戰場中奏成了最美妙的樂聲。

士卒們很快就進入了一種嗜戰麻木的狀態，千人齊吼，千腳齊踏。身邊的同僚盡如深淵裏的洪荒猛獸，嘶聲力竭的喝戰之聲，欲摧城墻，欲震山河。

十步！朗州軍距離城門僅僅只剩十步之遙，士卒們心中一股莫名的激動。

十三條長蛇自軍後沖來，很快便沖到了城下。

簡陋的雲梯直接搭在了城墻之上，箭雨頓時急了，如破荒洪水傾瀉而下。

久燃不止的熱血，終會被冰寒的箭雨撲滅。嗜戰的癡性，終究很被血淋淋的鮮血澆醒。

嘭！嘭！一條條朗州漢子倒在了城墻之下，身邊的袍澤，如被戳破了的氣球，一瞬間便全無了生機。

這是一名不畏生死的少年，自小遺孤，興得入軍，讓他的生活又從新恢覆了顏色。

他有“我本楚狂人，鳳歌笑孔丘。”的豪氣，也想做那“一身轉戰三千裏，一劍曾擋百萬師。”的戰神。

他日日夢見，身披金甲獨立墻頭。他日日思索何日能揮軍壓城的大將軍。舉手間，城破人亡。擡手間，拒外震強。

絕代亂世盡豪傑，雲風少年自常有。

他欲站在這河山之巔，同他家將軍一起指點河山。

加入攻堅營，他躁動的心從來沒有停止過，直到剛剛那一刻！

舉刀從出，三步之下以血滿面。驟一轉身，環顧以無人。

那一刻，他怕了！無邊的恐懼就如夜幕的降臨，擡頭間已漆黑一片。

低頭看去，身旁的袍澤已成血泊。他身旁再無他人。

他在不停的顫抖，舉著刀的手，已經力氣全無。望著眼前高大而又堅固的城墻，此時他再也沒有敢於攀登的勇氣。

城墻上的旌旗看上去那麽的近，卻又是那麽的遠。喝戰聲仍在回蕩，但此時他再也聽不到了。

冰冷的箭頭吃穿了他的身體，也刺穿了他那顆大而脆弱的心。

回頭看，是倚湖的朗州。此時的他再也不想去看那大好的河山，只想靜靜躺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瘋狂的允吸。

身後還有那親切的兄弟，但他們的眼神已經變了。變得恐懼起來，看他如同看一只怪物。

沒人上來扶他，沒人上來並肩。他只有無盡的恐懼，和那無盡的孤單。

生命在那一瞬間便得那麽的脆弱，本要摧破山河的他們，站在山河之下又像極了螻蟻。

攻城是最傷士氣的，久經戰火的軍隊如是，這只朗州新軍也如是。

原本的十步，現在卻有些遠了起來。十三步、十五步……朗州軍在不停的後退，那種恐懼是來自內心的，他們想抗拒，但是卻顯得那麽的無能為力。

張真對於這種情況，並沒有表現得多麽的驚訝。

穩住陣腳，盾牌在不斷的疊加。沈重的步伐雖慢，但卻也在前行。

有節奏的喝戰聲，齊出齊止。士卒們向前的節奏也變得弛緩有度起來。

憤怒而不羈的箭雨，破風而上，夾雜著無盡的仇恨，開始了它的反擊。

城上的士卒在後退，射下來的箭也慢慢少了下來。

第一個士卒開始攀上了雲梯，緊接著十三條雲梯都擠滿了人。

城墻就在眼前，那呼之欲出的歡呼就要響徹整個江陵城。

而此時，朗州軍的身後號角卻想了。

大地在震動，樹枝在搖晃。漫天的塵土攜盡了颶風，正呼嘯而來。

朗州軍早已張開的巨口，現在卻變得有些小了起來。與這飛來之食相較，是顯得那麽的不相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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